► 暗火
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三點。
吳邪撐起裸著的半身,揉了揉後腦,昨日愈裂的劇痛已經不再復加其上。
整個空間有些昏暗,倒還能認出是間房。他向唯一的窗子看去,雖然窗上並不是很遮光的簾子將光線擋去了一半,但依舊看得出外頭的天透著慘白。
還有,下著淅淅密密的雨。
原來北京也是下雨的,他有些不以為意地想著。
然後他將視線移向自己的側邊,解雨臣還在睡。
解雨臣還在睡。
一樣是裸著半身,側躺在自己身旁,吳邪看著他被側髮遮去大半的臉,想著他是真的長得很清秀…
* * *
自他們從廣西回來、吳三省人間蒸發後,吳家的盤口就鬆了。
在這樣的社會底下人情不能當飯吃,要跟哪位爺可是現實得很,況且吳家的生意有一半已洗白,剩下的部份現在連主兒都鬧失蹤,自然是散了。
而現在這事得從上星期開始說起。
一個月內已經被跟蹤第四次了,其中一次還差點沒甩掉,會不會在暗巷被做掉都說不準。
又一次弄得狼狽,多拐了幾個彎才甩掉人,最後還是回到自己的鋪子後廳住下——這時這裡比吳家清靜些。
給小花去通電話發發牢騷,開玩笑說著這還讓不讓人過年啊,服務業這樣拼命也沒獎金拿哩,其實也只是想問問不知道花兒爺的大事業在年前忙完了沒有。
解雨臣也沒特別怎麼,就只說還真得忙到年底了,連現在都還邊回覆郵件邊和吳邪聊著,只給自己沖了壺柚子茶,真沒閒下工夫休息。
掛掉電話後四分鐘手機就顯示了新郵件,小花寄來的電子機票,一星期後,北京。
——不是說沒閒的麼?
幾秒後又傳來一封短信,只打了暗語「保密」。
——好吧,就當是這兩家的小爺都給自己放個小假。
於是吳邪就去了。
原本這幾天就給王盟放年假,這不正好,自己也扯說是去北京找胖子湊個年節熱鬧,便簡單收拾了東西,帶上個不算行李的背包就出門了。
路上沒忘給胖子捎了封短信讓他別說溜了嘴,順道道聲新年快樂,還被回了個有同性沒人性這樣怎麼說都矛盾的調侃……
可現在又是什麼狀況?
昨天吳邪到了北京,還沒到解家的盤口,才在附近就給人盯上了,個個帶著傢伙,身手還比杭州那幾個跟自己動過手的更厲害、更狠。和幾個前來接小三爺回去的解家伙計合力拼了一下,還沒拼完居然還有帶槍的來支援,真當是拍電影了。
還下著淅淅密密的雨。
小三爺也不算省油的燈,雖然挨了幾拳,心裡吞著一口無奈氣,倒也打得幾個人痛倒在地。只是就眨眼間的功夫沒注意到,後頸給人拐了一拐,一放鬆馬上給架住,一瞬頭暈得過份,還能使上的力對這些殺手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真他娘該死。
隨後一台黑色奧迪駛向中央橫著,招牌的粉色襯衫下了車,拿起槍,一槍就是一個對膝點射,幾個保鏢也跟進。
解雨臣又用腳踹了原本架著吳邪的人,還補了一拐子在腹部,估計內臟沒破裂肋骨也斷了三四根,這才把吳邪放自己背上,背進了車,遠遠駛去。
情勢有沒有緩過來還不曉得,只知道自己在看到小花的那一瞬間根本就打算暈過去了,有他在,自己是死不了的。
情況忒複雜了。
* * *
吳邪又看了看四周,眼睛已經習慣視界的迷茫,但依舊無法判斷他們的所在地,似乎是座舊房。
外邊看來是沒有保鏢守著,但依解雨臣的作風也沒有人能找到他們。
昨天後來的事他已記不得了,唯一能確認的只有這裡的確是間房沒錯,但不是旅舍。房內除了他們躺著的這張床外,還有幾件古董桌椅,上面看似都積了層薄灰,空氣中也混雜著些許陳舊的味道,這樣的天氣瀰漫著反潮卻並不令人反感,倒還有些老家的感覺。
桌上還擱著便利店沖的即溶咖啡和一袋看似清粥小菜的外帶,吳邪忽然意識到喉頭有些發渴,便將那杯未完的咖啡一飲而盡,冷掉的廉價咖啡此刻嚐來竟別有一番風味。
他的視線轉回解雨臣未醒的側臉,他將他的頭髮撥至耳後,手背順著他纖長的頸項一直撫至側肩與鎖骨,轉至後背卻碰到與肩交界有一道血痂,既新且淺,是給子彈擦過的痕跡,看來也有幾日了。
他閉上眼,將額際湊近他的肩頭,彷彿以這樣的祈禱之姿可以讓痛楚消失,才發現兩人身上都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
吳邪又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臉,看見鏡中自己昨天讓人追得撞上牆還給瘀了的一小片青、有些浮腫的眼角、手臂上的口子、和旁邊被染成淡紅色的毛巾……隱約想起昨天打得一身血污,都分不清是自己還是別人的
——想必是小花回來給自己擦過身了。
但無論是水管流出的冰水、還是凍到有些刺骨的空氣都沒有讓他變得更加清醒,吳邪回到床邊坐下,儘管覺得有些冷也沒拉上棉被罩著,他記得解雨臣淺眠。
忽然一隻手從背後環上他的身體,有股熱源自後方貼近,帶著被子一起覆在自己冰涼的肌膚上。
「別說你來趟北京受凍還怪我。」
「你醒了?」
「不,」 帶著有些嘶啞的聲音,解雨臣低下頭,低低地像是對吳邪的背說著 「還賴著呢。」
解雨臣拿手指在吳邪背上幾處瘀紅比劃著,冷冷地說 「打你的主意打到我這兒來,別太囂張了。」
這話連吳邪都聽得有些悚,如果在世上要選一個人能夠永遠不得罪他,他必定是選小花。
他回過頭,低低地看著解雨臣,卻因為逆光的關係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必定是笑著的,還笑得很好看。
解雨臣的手緩緩撫上吳邪的側頸,像條蛇,溫柔地纏上了他的獵物,眼裡也只有他一人。
而眼前的獵物就像是受到蠱惑般,一點一點地靠近,像是致命的吸引,無法抗拒。
吳邪不知道是外頭那場不乾不脆的雨還是自己鼻息間吐出的氣濡濕了房內的氣氛,彷彿在夢中一般沉淪。
解雨臣的手快要把他燙傷了。
外頭的雨還未停,卻不比這室的黏膩,與兩人心中的暗火。
Fin.
吳邪撐起裸著的半身,揉了揉後腦,昨日愈裂的劇痛已經不再復加其上。
整個空間有些昏暗,倒還能認出是間房。他向唯一的窗子看去,雖然窗上並不是很遮光的簾子將光線擋去了一半,但依舊看得出外頭的天透著慘白。
還有,下著淅淅密密的雨。
原來北京也是下雨的,他有些不以為意地想著。
然後他將視線移向自己的側邊,解雨臣還在睡。
解雨臣還在睡。
一樣是裸著半身,側躺在自己身旁,吳邪看著他被側髮遮去大半的臉,想著他是真的長得很清秀…
* * *
自他們從廣西回來、吳三省人間蒸發後,吳家的盤口就鬆了。
在這樣的社會底下人情不能當飯吃,要跟哪位爺可是現實得很,況且吳家的生意有一半已洗白,剩下的部份現在連主兒都鬧失蹤,自然是散了。
而現在這事得從上星期開始說起。
一個月內已經被跟蹤第四次了,其中一次還差點沒甩掉,會不會在暗巷被做掉都說不準。
又一次弄得狼狽,多拐了幾個彎才甩掉人,最後還是回到自己的鋪子後廳住下——這時這裡比吳家清靜些。
給小花去通電話發發牢騷,開玩笑說著這還讓不讓人過年啊,服務業這樣拼命也沒獎金拿哩,其實也只是想問問不知道花兒爺的大事業在年前忙完了沒有。
解雨臣也沒特別怎麼,就只說還真得忙到年底了,連現在都還邊回覆郵件邊和吳邪聊著,只給自己沖了壺柚子茶,真沒閒下工夫休息。
掛掉電話後四分鐘手機就顯示了新郵件,小花寄來的電子機票,一星期後,北京。
——不是說沒閒的麼?
幾秒後又傳來一封短信,只打了暗語「保密」。
——好吧,就當是這兩家的小爺都給自己放個小假。
於是吳邪就去了。
原本這幾天就給王盟放年假,這不正好,自己也扯說是去北京找胖子湊個年節熱鬧,便簡單收拾了東西,帶上個不算行李的背包就出門了。
路上沒忘給胖子捎了封短信讓他別說溜了嘴,順道道聲新年快樂,還被回了個有同性沒人性這樣怎麼說都矛盾的調侃……
可現在又是什麼狀況?
昨天吳邪到了北京,還沒到解家的盤口,才在附近就給人盯上了,個個帶著傢伙,身手還比杭州那幾個跟自己動過手的更厲害、更狠。和幾個前來接小三爺回去的解家伙計合力拼了一下,還沒拼完居然還有帶槍的來支援,真當是拍電影了。
還下著淅淅密密的雨。
小三爺也不算省油的燈,雖然挨了幾拳,心裡吞著一口無奈氣,倒也打得幾個人痛倒在地。只是就眨眼間的功夫沒注意到,後頸給人拐了一拐,一放鬆馬上給架住,一瞬頭暈得過份,還能使上的力對這些殺手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真他娘該死。
隨後一台黑色奧迪駛向中央橫著,招牌的粉色襯衫下了車,拿起槍,一槍就是一個對膝點射,幾個保鏢也跟進。
解雨臣又用腳踹了原本架著吳邪的人,還補了一拐子在腹部,估計內臟沒破裂肋骨也斷了三四根,這才把吳邪放自己背上,背進了車,遠遠駛去。
情勢有沒有緩過來還不曉得,只知道自己在看到小花的那一瞬間根本就打算暈過去了,有他在,自己是死不了的。
情況忒複雜了。
* * *
吳邪又看了看四周,眼睛已經習慣視界的迷茫,但依舊無法判斷他們的所在地,似乎是座舊房。
外邊看來是沒有保鏢守著,但依解雨臣的作風也沒有人能找到他們。
昨天後來的事他已記不得了,唯一能確認的只有這裡的確是間房沒錯,但不是旅舍。房內除了他們躺著的這張床外,還有幾件古董桌椅,上面看似都積了層薄灰,空氣中也混雜著些許陳舊的味道,這樣的天氣瀰漫著反潮卻並不令人反感,倒還有些老家的感覺。
桌上還擱著便利店沖的即溶咖啡和一袋看似清粥小菜的外帶,吳邪忽然意識到喉頭有些發渴,便將那杯未完的咖啡一飲而盡,冷掉的廉價咖啡此刻嚐來竟別有一番風味。
他的視線轉回解雨臣未醒的側臉,他將他的頭髮撥至耳後,手背順著他纖長的頸項一直撫至側肩與鎖骨,轉至後背卻碰到與肩交界有一道血痂,既新且淺,是給子彈擦過的痕跡,看來也有幾日了。
他閉上眼,將額際湊近他的肩頭,彷彿以這樣的祈禱之姿可以讓痛楚消失,才發現兩人身上都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
吳邪又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臉,看見鏡中自己昨天讓人追得撞上牆還給瘀了的一小片青、有些浮腫的眼角、手臂上的口子、和旁邊被染成淡紅色的毛巾……隱約想起昨天打得一身血污,都分不清是自己還是別人的
——想必是小花回來給自己擦過身了。
但無論是水管流出的冰水、還是凍到有些刺骨的空氣都沒有讓他變得更加清醒,吳邪回到床邊坐下,儘管覺得有些冷也沒拉上棉被罩著,他記得解雨臣淺眠。
忽然一隻手從背後環上他的身體,有股熱源自後方貼近,帶著被子一起覆在自己冰涼的肌膚上。
「別說你來趟北京受凍還怪我。」
「你醒了?」
「不,」 帶著有些嘶啞的聲音,解雨臣低下頭,低低地像是對吳邪的背說著 「還賴著呢。」
解雨臣拿手指在吳邪背上幾處瘀紅比劃著,冷冷地說 「打你的主意打到我這兒來,別太囂張了。」
這話連吳邪都聽得有些悚,如果在世上要選一個人能夠永遠不得罪他,他必定是選小花。
他回過頭,低低地看著解雨臣,卻因為逆光的關係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必定是笑著的,還笑得很好看。
解雨臣的手緩緩撫上吳邪的側頸,像條蛇,溫柔地纏上了他的獵物,眼裡也只有他一人。
而眼前的獵物就像是受到蠱惑般,一點一點地靠近,像是致命的吸引,無法抗拒。
吳邪不知道是外頭那場不乾不脆的雨還是自己鼻息間吐出的氣濡濕了房內的氣氛,彷彿在夢中一般沉淪。
解雨臣的手快要把他燙傷了。
外頭的雨還未停,卻不比這室的黏膩,與兩人心中的暗火。
Fin.